【粮食】The Hours
记住我们共同走过的岁月。记住爱，记住时光。——Virginia Woolf
前面广场上的鸽子成群扑棱扑棱地飞过窗户，此时正是巴塞罗那当地时间下午2点，瓜迪奥拉有些出神地望着那片熟悉的湛蓝天空，没有一丝浮云，纤尘可见。
Johan Cruyff还在休息，所以他等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机已自动调了静音，而且经济人也早已被告知这段时间不要打搅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独处时间了。他近乎自嘲地笑了笑。
比起慕尼黑的阴冷潮湿，巴塞罗那的四季都是火热温暖的。他十指紧扣支着下巴，连日奔波的风尘气息在这片明媚阳光下化为乌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边卧室的房门开了，传开一阵轻微的响动。
“是Pep来了，Danny替我倒点儿喝的。”门边拉长的身影缓慢地挪动过来。房间的主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接过妻子递来的橙汁，Guardiola清晰地看到Cruyff略带孩子气地皱着眉头。
“你现在只能喝这些。”带着安抚性质地拍了拍他的肩，女主人很快消失在楼梯尽头。
Guardiola并不想问一些关于治疗进展的问题。他觉得这并无意义，自从铺天盖地的新闻曝光之后那颗悬着的心一刻也没有轻易放下过。
有些事，不问，不听，也许反而比较轻松？
他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寻找一个比较简单点的话题。是，足球……永远不变令人愉悦的话题。
“关于最近几场比赛，我想也许您能发表些看法？”
他选择了一个安全的问题抛了出去。
“唔……”Cruyff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便开始侃侃而谈。他总有说不完的话，有无限的精力无穷的智慧无尽的追求，而Guardiola乐于倾听。
年逾花甲的老人脸颊早已横生皱纹，昔日英俊的面庞已垂垂老去，20年前他站在诺坎普球场场边风华绝代的身影似乎静静地在时光缝隙里慢慢淡去。可是那仿如雨后初阳的蓝天般清澈的眼睛依然跟Guardiola记忆里的那天一模一样。
那天下午，大概7点左右，他正若无其事地在卡洛斯三世大道的一家迪斯科舞厅里看着一个深肤色的女孩，决定等到慢舞曲的音乐响起就去请她跳舞。正在这时，拉玛西亚的一个同学走进来告诉自己巴萨要从青训营调几个球员和一线队一起去班约莱斯比赛，Guardiola就是其中一个。那个漂亮的深肤色的女孩的形象一瞬间完全被抛在了脑后。
有什么比能够被选中去比赛更令人高兴的事呢？
其实Guardiola不记得听到那个消息后自己具体都做了些什么。唯一清楚记得的是他给家里打电话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可是那次充满了忐忑激动如梦如幻的亮相，实际上糟糕透顶，因为Cruyff对此的总结评价几乎是毁灭性的：“你比我外婆跑得还慢。”
Guardiola为此惆怅了好久好久，现在想起来却让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有人问过他，关于Johan Cruyff对你的影响，你是怎么看待的？其实这个问题泛泛而谈的话有很多冠冕堂皇的标准答案。但是假如有人去过圣家堂教堂的话，抬起头，看看这偌大庄严的教堂被五彩斑斓的透明水晶玻璃环抱着，和煦阳光从这些美丽炫目的玻璃折射进来被渲染成同样绚丽夺目的光。那么他一定会明白，Cruyff就是那璀璨而无所不在的光，他替自己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掩藏在这扇门背后的是他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还在持续。
“过阵子有机会一起去打高尔夫。”陷入沙发里的整个人被棉质T恤包裹着，眼角的皱纹因笑容加剧，却无妨他一派天真自然。
“好。”
Guardiola想，这样的宁静跟平凡似乎从来都不属于眼前这个人，他锋芒毕露，语带讥厌，总是带着不满，永不停歇。
整个客厅的装修风格是简约而又精致的，书柜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各色合影，有跟家人的也有跟朋友的。名为Cruyff的男人是那么光彩夺目让世界都震撼于他的足球之美。无论是Ruud Gullit、Marco Van Basten、Frank Rijkaard还是Dennis Bergkamp这些荷兰足球历史上最耀目的星星都无不与之息息相关。Guardiola觉得，其实这个世界并不公平，一个人的才能是与生俱来的，他不可能成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足球场上的Guardiola并不耀眼华丽，更像是一株朴实无华的向日葵努力朝着阳光的方向灼灼成长着。
曾经他脑中总是盘旋着一个问题，他想问问Johan,在这些人当中，最钟爱的是哪一个？可是那个时候他不敢问。再后来过了这些年，Guardiola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问了，感情不是灵魂里展现的， 它们循着其他的轨道进行 ，但是也会灌注进心灵 ，就像洪水经过泛洪区 。
他说，“除了传控，我不懂得其他打法。”他想自己是固执的，用“完美”作为唯一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他相信自己还算做得不错，起码从Johan柔和的目光中他读懂了肯定与鼓励。他已然成为了Cruyff这个标签下最优秀的注解。
他起身，走了过去很轻地拥抱了一下面前的人。
这个拥抱跟他们之前曾经有过的无数次拥抱一样，没有什么特别。因为最特别的那一个，定格在了1992年5月20日温布利球场，哨声响起，漫天飞舞的旗帜、巴塞罗那的经典红蓝笼罩了这片英国土壤。
他激动而忘情地抱住身为主教练的Cruyff，在他脸上印下滚烫一吻。
最青春的年华，最激荡的岁月，最美好的记忆，每一个视线交汇的时刻，每一道击球划出的弧线……他想用所有来报答这人海茫茫中的相遇。
“再见……Pep……”临走的时候，Cruyff还兴致不减面带笑意冲他摆摆手，“等我的那个学院的线上免费课程的事情定下来，Pep你可得出点力。”
夕阳西下，清晰的轮廓消失了，寂静像雾霭一般袅袅上升、弥漫扩散，风停树静，整个世界松弛地摇晃着躺下来。
“好的，我很高兴能帮上忙。再见，Johan……”
他走出这栋公寓的时候，路灯已亮了起来，来来往往的行人的嬉闹声，车水马龙，Guardiola忽然觉得周遭莫名涌起一股巨大的孤独感。马洛伊说：”每个人的生命早晚会坠入孤独的深渊，就像一个夜行的流浪者落入深坑。”
也许人生变是一段接着一段的流浪。
但说再见的时候，人们总还是怀揣着希望，等待着再一次相逢，无论这相逢是在无垠的漆黑的海上还是一片湛蓝的天空下。
他默默地叨念了一遍：再见,Johan。
Guardiola眼前渐渐浮现起一种朦胧的景象，在那绝妙的风景里，假面的舞者在那里跳舞，他浅浅地微笑、曼妙低吟，歌声散入月光，散入微茫如雾霭的月光里，去萦绕树上小鸟的梦境。
END
其实之前就想给瓜瓜写点啥，但……由于某些不可抗因素……其实也没写啥OTZ就这样吧。
PS最后一段是化用了伍尔夫的。
